2016-07-12 瓷砖
很难想象,来去匆匆的我们,有多少机会把目光投射到我们的内心需求。
在充满世俗的喧嚣和物欲横流中,去找寻我们心灵的家园。
——李见深
6月18日,简一“回响·自然之道”艺术展(深圳站)在深圳EPC艺术文化中心正式拉开帷幕,李见深、马占春、杨韬、陈瑞等20位中国当代最杰出的艺术家,携数十件艺术作品参展,以艺术向自然致敬。
从知道这个展览就一直期待,不仅因为它在“深圳最美艺术空间”EPC艺术文化中心举行,更因为它的主题——回响·自然之道。在深圳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快速的节奏、浮躁的情绪、拥堵的焦虑比比皆是,乍看到这个主题,已然不自觉地沉思和好奇,更遑论它是一个“艺术展”——这大概是另一个离我们大多数人都比较遥远的词汇吧。于是当主办方提出,邀请我们为世界著名陶艺家李见深做专访的时候,我欣然接受。
在喧嚣和浮躁的生活状态下,追求内心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们走进了艺术展现场,第一眼我就认出了李见深老师——瘦削,普通的汗衫,戴着一顶别致的草帽,他正一点一点地泼洒泥浆,为作品《自然之道》做最后的收尾,他的助手和观众都在旁安静观看。我注意到他手腕上造型独特的手镯、夸张抢眼的戒指,随着他的动作也在空气中变换位置,这一切似乎都透露出一种仪式感的意味。
在李见深创作的空档,我们首先聊起了这次艺术展的主题——回响·自然之道。
李见深(左二)在艺术展现场,接受多家媒体的采访,向观众讲述创作理念
记者:您对展会的主题“自然之道”是如何理解的?
李见深:“自然之道”是一个理想的状态。我们今天所处的文化环境、生存状态和生活节奏,促使我们去追求一种自然的状态——这就包括自然的自然、人文的自然,还有艺术的自然,这其实是一个递进的过程,而自然之道是这个过程终极的一个理想状态。
陶渊明写“世外桃源”,和我们今天做的自然之道艺术展,可以说异曲同工。都是由外向内,在喧嚣和浮躁的生活状态下,对内心的追求。我们可以说它是“后世外桃源的自然之道”,今天能在都市,在这样一个场景中去做这个展,就是自然之道的价值。
记者:您觉得举办这样的艺术展的意义是什么?
李见深:今天中国人什么都不缺,充满物欲,没有信仰,不知道到哪儿去,我觉得艺术起码提供了这样一种可能性,让你知道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看,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想,还有一种方式你没有见过。这就是艺术和艺术家给这个社会的虚伪和世俗带来的一种真诚、热情,你可以把心放在这个地方,这就是展览的意义。
给生活在都市里的人,给都市环境,带来那么一点点大家感兴趣的事,当你什么都有的时候你可能会想到我们,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们可能就不在了,在物欲之外你需要的是什么,我觉得艺术可能给你带来这样一种探求和思考。
“自然之道”原来可以如此自然
李见深为本次艺术展创作的《自然之道》以泥浆为原料,他说这个作品会一直“未完成”。泥土、水、墨都在可流动的自然的状态下,随着时间和环境会呈现出不同形态,让大家看到艺术品“发生、生长”的过程。当天,他还邀请了观众作模特,创作了两幅水墨画,每一个笔触的发生、每一滴墨水的挥洒都让大家赞叹不已。不管是《自然之道》所选用的材料、呈现出来的状态还是现场临时起意的水墨画都能让人感受到,原来艺术可以如此随心所欲,“自然之道”原来可以如此自然。
记者:大多数艺术家都是带作品成品来参展,您选择进行现场创作的原因是什么?
李见深: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看到艺术作品最后的呈现,很多艺术家也愿意将最完美的作品给大家看到,给人感动。但是,一件作品做完了,放在这你不知道它是怎么做的。而我想让大家有另一种感动,今天做的是一个装置,是一个现场,是一个和整个环境、和现场观众互动的艺术行为,让人看到一件作品在整个的发生过程中不太可能看到的一部分,我把它呈现出来,变成作品的一部分。
记者:现场创作的这个作品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李见深:既然是自然之道,我们用的都是自然的材料,用陶瓷的泥和纸,这两个都是中国核心文化的载体。泥,是我们从哪儿来的,回到哪儿去;纸,是我们中国的伟大发明,我们的书法、绘画全部通过纸来呈现,千年的中国文化历史,不过一张纸、一支笔、一瓶墨。
这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只是我们不是按照传统的方式呈现出来的,不是按照所谓的国画、书法那样去做的,而是一种新的概念,一种新的呈现方式,打破常规的。你可以看到在泼泥、泼浆、泼墨这个过程中作品逐渐发生的各种变化,作品最后的成型是作品本身自己的变化。观众可以看,也可以参与,甚至可以变成作品的一部分。
老建筑是我们在城市发展进程中与过去的连接
十几年前,热爱老物件和老建筑的李见深用别人眼中废弃的“垃圾”,在景德镇的东郊建立了三宝陶艺村,从此开始了他长达十年的造村之旅。如果说景德镇是世界陶瓷的中心,那么三宝村就是景德镇的中心。现在的三宝村,早成了世界陶瓷爱好者心中“朝圣”的地方。李见深曾说过“三宝是艺术家、文化人理想主义的一次浪漫尝试”。
记者:我们都知道,您原来是学画画的,在您考进景德镇陶瓷学院之前就已经有一定的名气了,那最后为什么会选择做陶瓷呢?
李见深:做陶瓷是因为这和其他艺术不一样,做陶瓷你要动手,我觉得君子动嘴更要动手,我虽然不算君子,我喜欢动嘴,但我更喜欢动手。做陶瓷、做泥巴,你不动手,就不好玩。必须要把手沾满了泥巴,参与到所有过程里面去感受和创作。这个更符合我的需求。高兴的时候可以画个画,但我会花更多的时间去做跟泥巴、跟泥土相关的艺术,这个很有意思。
记者:从三宝村可以看出您对老物件、对老建筑的偏爱,但毕竟像三宝村这样的地方是极其难得的,人类要发展就必定会摧毁一些老建筑和传统的东西,您是如何看待这个现象的?
李见深:这是我们这个阶段的无知造成的。发展并不是要把老东西去掉,中国人在经济急速发展的时候眼光是非常短浅的,物欲占了上风,所以你就不知道过去的岁月、时间和物件给你的心灵带来多么大的补偿。当我们想要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好的有价值的东西,早就被摧毁,这就是现状。
我们到一个地方去,或者是否喜欢一个地方,往往取决于这个地方能不能与你产生联系。它存不存在和你的历史、岁月、过去痕迹的关联,有,才让你觉得有印象、有味道。人很奇怪,眼睛看前面,心在后面。今天和未来离不开过去的思考和触摸,这是人的本性。你总会在你走得很快,走得很累的时候想停留下来,止步,回头,触摸,就是我们对过去的一种迷恋,是人的一个常态。
就像穿衣服,你现在穿40年代、50年代的衣服,大家会觉得很时尚。人是有这样的需求,一段时间后怀恋过去的东西或者材料。像我戴的这个帽子,其实是草编,但是它的形态又很当代,而且符合这个展览的主题——自然之道——仅仅是自然,那就是草,把它变成一个能用的器具和有功能的物件,这就是道了。
文化传承是我们拥有话语权的基本条件
深圳作为一个改革开放后发展起来的移民城市,近年来在经济及城市化的发展上是有目共睹的。然而无可否认,在经济繁荣的城市文明背后,焦灼、失落、惶惑已挥之不去。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个年轻的城市还底蕴不足,艺术和文化的厚度略显单薄。李见深认为,有了文化自信才能谈“话语权”。
记者:我们该如何解决当前人们对历史、文物及老建筑等不重视的问题呢?
李见深:这个关系到教育的普及、人文的熏陶、艺术的修养,是跟整个国家相关的。我们今天的教育在人文教育、艺术教育上,有很大缺失。中国的城市建设如果没有兼顾人文教养的进步,根本不知什么是美,就更谈不上发展,这是我最大的焦虑。只有整个社会,大众群体在人文、艺术有觉醒的时候,中国才会有希望。
不断普及,不断提高大众的审美水平,这是基础。所以这样的艺术展就非常重要和必要,艺术的教化和觉醒,从点滴开始,它可能就此改变一个人的生活和未来。有艺术的需求,汲取滋养,人就成长了。
一个国家的强大、一个国家的话语权,不是说你有多少钱和有多少GDP决定的。对自己文化的自信、艺术的繁荣,和整个社会对人文、艺术、历史的崇尚,才是我们的未来,才是今天在世界上能说话的一个基本的条件。你的自信从哪儿来,当然是文化和艺术给你带来自信,是你自己滋生出来的具有自己文化品格和特色的状态。
记者:您如何评价像简一这样参与艺术活动的商业化企业?
李见深:中国的企业其实从量上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关键是缺乏核心价值。一个企业、一个国家、一个区域,一定要有自己核心的文化价值,从而维系自己的商业、经济运转、常态生活。这个核心价值倚靠每一个地区的区域文化特色,企业的文化精神,国家的整个追求,才能构筑自己的“话语权”。
像简一这样的企业,一方面有自己的价值观,“大道至简 一以贯之”提得很好,是有“道”的思考和智慧内核的。另一方面,他们重视并参与到艺术展这种形式的文化活动中,这是对社会、对人关怀的形式。起码在这个层面,我想简一传承了中国核心文化的一部分。
【后记】整个采访过程,李见深老师侃侃而谈,像他创作时那样,毫无拘束却又细节分明,让人不自觉就跟着他的思绪和语言去思考。作为艺术家,他追求不羁和自由,却又一心焦虑中国的文化传承问题,每每说到对文化的丢失、破坏,李老师都非常的痛心疾首。谈到艺术创作、艺术展,他又显得兴奋、单纯而快乐。我们采访了现场的观众,他们对这次艺术展的评价颇高,表示能感受到艺术与文化的魅力,心灵多少有所触动和感动。相信这对于他及主办方来说,是最乐见的。
我们真心希望有一天李老师能够一心徜徉于他艺术的世界、自由的世界,不用再担忧文化的缺失,不用再到处寻找丢失的老物件。也期待这个艺术展能影响、感动更多的人!
艺术家档案
李见深,国际陶艺大师,“后古典主义”杰出陶艺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陶艺协会(IAC)成员,景德镇陶瓷学院教授,美国纽约州立大学柯特兰大学院(Cortland)客座教授,故宫御膳房陶瓷艺术总顾问,中国陶瓷文化研究所研究员,陶瓷文化创意设计中心主任,景德镇三宝国际陶艺村创办人,景德镇陶瓷学院中国陶瓷文化研究所研究员、陶瓷文化创意设计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