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国治：诗意的栖居，就是要找到自己最洒脱的状态

▌舒国治：我这两天有一个小小的观察，就是四川的建筑冠，头顶戴的帽子很重要。华西大学的旧校舍，非常像道观，青砖上面突出来的装饰，一点绿色一点黄色，还带有一点点红，是很有力量的颜色搭配。

跟吃东西很像，比如红色的麻辣油脂，当你看的这个设计，就想到使用他吃掉他，虽然汤肯定没有办法喝，但你反而会很享受这个状态和它的模样，很过瘾。

设计是很有趣的事情，现在在台湾大家都追求方便，在台湾要用一双比较称手的筷子很难，台湾一次性筷子都磨成圆筒状，当筷子放在碟子上很容易滑走。我一直希望有人做有角度的筷子，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架住。吃饭的装备也很丰富，我觉得最好就是让它简化，有筷子架在老虎的背上，收碟子的时候，这个碟子能不能同时架这个筷子呢。

碟子最好是以今天要吃的菜的骨头的大小来搭配，假如骨头都很小，一个人只会吃三四个虾的虾壳放在这边，碟子小一点就可以，最好几乎像薄薄的砚台一样贴在桌面，他的足都可以浅一点。

有设计的心思就能够把所有细节一步一步慢慢完成，我常常想早上酒店的早饭，早饭应该设计什么样，所有人才会觉得满意，西餐占多少百分比，要要不有广东点心，假如由于地域性的差异，你能够做广东点心做得很好吗，假如你的凉粉已经做得很好了，萝卜糕还需要做吗？

生活有很多这样的小细节，从设计、美感来聊都很有意思。大陆的家具很丰富，相对来讲日本室内更有美感，它不突显家具，因为是席地而坐，要享受它平的地面，榻榻米的木板，还有他的墙面，比如说日本的墙是每一面你靠起来都觉得很过瘾，因为它墙的比例，不反光的质地，跟窗的距离，你高考虑在窗台边也可以，它总有很多不必靠窗，直接靠到墙面的墙。

我们住很高档的五星级酒店，没有一面墙可以靠，我们要么就是床上，要么就是沙发上，没有沙发像中国人的塌，一个长条的凳，一块平面坐的位置，可以直接靠墙，或者和三五个朋友，总有一个L型的角落是大家都靠到的。

所以我昨天住的酒店，有一盏灯，在我床头边，半夜我怎么找开关都找不到，所以一个晚上这个灯一直开着，我想为什么会设计这么美妙的能够寻幽探胜才能找到的开关，好象小孩在跟你玩捉迷藏，这个捉迷藏的游戏就是冒险感太重了。

说到设计，也说到菜的设计，有一年我到京都去玩，被介绍到一个小店去吃饭，从头到尾总有八到十道菜，每个人围着吧台。这个店因为有很多中国顾客，所以找了中国留学生做服务员，和我们聊天：你平常私下吃什么呢，他说有的时候我们会想吃中国菜，就给我们的厨师讲，我说会吃什么？他说番茄炒蛋，说做得很好。

日本也很懂得煎蛋炒蛋，可能炒番茄和我们不一样，但是番茄炒蛋也有很多诀窍，第一我在美国碰到一个朋友，他就说要吃好的番茄炒蛋，要有一点生番茄，在炒了之后再加一点老的蕃茄酱，因为一点生的番茄加上一个点老的蕃茄酱的味道，有一点上海的腌笃鲜的味道。

有的人在家里炒会加一点醋，是有颜色的醋，最好是像意大利的陈年的醋，他这个醋有一点点稠，而且发一点点焦糖的感觉，至少在江南来讲他连糖都没有放，这个是番茄产生发酵的味道。另外就是番茄用油去炼他，这个番茄适合和蛋在一起，是番茄先还是蛋先，总之方法很多。

设计也有很多衣服上的考量，最近有一些人很爱所谓的茶服，在70年代末台湾有一些年轻人到了小剧场的舞台上去朗诵新诗，就开始找那样的衣服来穿，那个时候简略的讲叫现代唐装，这样的衣服40年差不多过去了，我发现这种衣服很不容易设计，不是每个人都能穿的。

这个衣服为什么那么难穿，我所有的朋友都不敢这么穿，我这个50年代出生的人，那个时候不管是在台北还是大陆的别的乡镇，很少有多的颜色和线条，甚至不大讲求剪裁的年代，夏天就穿一个短裤，一个拖板鞋就可以了，这个服装要穿到优雅，把这个文化贴伏在上面。

曾经有一些年代，凡是开车的司机一下了车，就先拿了他的茶叶罐和茶壶，可能是雀巢咖啡的空玻璃罐，跟人家要一点热水，这个罐子后来又人开始设计，但是都没有他自己找到他家里面的空罐子来的好，他主要就是他的本质是他设计最主要的核心，所以他们就说有些东西你不用再去改动他的设计。

我们讲看到一个东西不够美或者可以做一点变动，这个时候设计这两个字就浮现在你的心里，甚至自己动手。所以有的人天天早上起来看到阳台的花，他要换一个花盆，或者是剪两片叶子，或者是换一个角度，他就在设计，有很多这样的动作是很有意思的，但是有些是那个本质让你很难动，他们就说这个黄土高原的窑洞可不可以去做一点文章，显然不是很容易。

因为窑洞的设计美感跟实用都太必然性，所以他现在做成的样子，差不多就是他相当高明的设计，迎接空气面或者是迎接光的面，那里头看要多深，要稍微多曲折，外头面对户外的窗花应该怎么设计，他们就做的相当叫人家不敢胡乱再帮他动手了，这个是在本质上很不错的。

有很多的茶杯，有的人做成方形的，做成一种什么角度，有的人做成斜的歪的，大家常常在用的都不是那一些比较怪造型的杯子。但是偶尔一用也相当有趣，假如你在一个外头吃饭，这个吃饭的速度不能太慢，你的桌面不能太大，你绝对不能用太畸形状的餐盘，会给你换小盘，把原来的菜塞得比较紧，这个时候就觉得不太像吃宴席的菜了，像吃小点心。

文学和生活，主要就是能提炼出某一种很巧妙的描述。四川在清中期，其实明末清初就已经有很多很好的先天条件，第一人口经过战乱，人很不够，所以湖广要填四川，大家有他自己的方法来过洒脱很飘逸的生活，尤其是川西坝子，还有农村有比较平旷的晒谷场，这样的晒谷场就称之为龙门，农闲的时候就坐在这里抽抽旱烟讲讲话。

四川把原来方方正正的字句演变成四川语言，这里面含有很多西南的俚语，非常的活泼，这就造成了四川的川剧不输给那些官府的戏种，所以川剧早就写得很好了，于是四川出的诗人他们的文字特别的嘹亮。我看了很多四川的先贤，他们哪怕是写传记都写得非常活泼，这也跟他们常常用这个语言，常常在茶馆里头聊天，常常读一些别人的诗句的有关。

讲到民国时期对服装的观察，从沿海地区或者北方或者南方到了西南，上身还会穿着长衫，脚下会穿草鞋，因为穿草鞋如同是穿凉鞋，一来便于工作，二来比较不滑，长衫还是要穿到，只有真正要动手做工了，才把下摆捞起来，扎起来或者怎么样，这种服装设计，还有头上为晒的多，或者是擦汗，头缠白布是和回教不相干，这个白布就是在西南地方工作人员的擦汗或者是遮阳的装备，所以跟阿拉伯的劳伦斯的穿着不太一样。

台湾写这些回忆文章，就讲到上身穿长衫，脚下是赤脚，穿着草鞋，而这个草鞋现在还在广泛的使用，至少大家都在穿很棒的球鞋，可能你躺在少城公园的鹤鸣茶室，现在是人民公园，你在那里他们除了会问你要不要掏耳朵以外，还会问你要不要草鞋。

四川的服装设计，三四十年代就被人家有这样的观察，所谓的诗意的栖居，我觉得就是要找到自己最洒脱的，而且会在你放得很松的空档中，比如说坐在火车上停留下看窗外，诗意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萌发出来的。我觉得四川开店的名字都是诗，叫做不醉无归小酒家，还有很多三个字的店名，像姑姑宴，还有努力餐，但设计都是很有川味。

四川的建筑物特别的雄壮，做得特别大，可能就是四川人对于山川自然的反射，三星堆出来的那些东西也是非常非常庞大，很有夸张放大的感觉，所以这个可能就是他们对于古代山川，觉得就该搭配这么大的建筑物，可能看到长江三峡就应该是这样的等等。

普遍的来讲，中国有很多自发的设计是我们外地人来这里旅游觉得最享受的，我很喜欢看这种界面上三轮的，像电瓶车做成包了铁皮，爷爷或者奶奶开了这个车去接孙子，或者他自己开这个车去办一点事买一点东西，这个铁皮不知道是谁设计，绝对不是特别的设计师。

从设计甲壳虫的设计线上下来设计的绝对是当地做铁皮工艺的人做的，有的立起来像一个礼帽一样，有的斜一点，有的红色，有的蓝色，有的绿色，做得非常好，我几乎想要拍一个纪录片，开进来开进去，到校园接到孙子，然后摇摇晃晃，公交车一转弯几乎要撞到他，但是不会撞到，很棒的。